那哀婉动人的乡土唱腔,宛如泣诉,深深触动着人心,其艺术感染力强烈到足以撼动灵魂,为父亲的心灵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1954年,当父亲前往江南进行写生之旅时,他提出了“可贵者在于胆识”“所要者乃为灵魂”的艺术见解。这里的“魂”,正是源自他儿时记忆中的“拉魂腔”,它代表着艺术中蕴含的情感与精髓,是艺术表现最为本质的核心所在。
在老者家中,钱老先生发现了父亲在绘画上的非凡天赋。为了鼓励这位年轻的心灵,钱老先生特意赠予他一幅珍贵的画作,并在画上亲笔题写了一首律诗,以表赞赏与期许:
“童年能弄墨,灵敏世应稀。汝自鹏搏上,余惭鹢退飞。”
这幅画作与题诗,如同一把钥匙,为父亲打开了中国画这一广阔天地的大门。这份偶然的机缘,不仅源自于父亲对中国书画艺术的深厚迷恋与向往,更得益于钱食芝先生对这位陌生孩童所展现出的慈爱与关怀。
这段经历,如同一颗种子,深深植根于父亲的心中,随着时间的推移,它逐渐生根发芽,最终绽放出他对艺术的不懈追求与热爱之花。
面对考试中的油画科目,父亲却从未有过相关创作经验,一时陷入了困境。幸运的是,在赴考的路上,他遇到了同样报考的青年张眺。张眺得知情况后,慷慨地说:“我来教你。”在张眺的悉心指导下,父亲最终成功掌握了油画的基本技巧,并在考试中脱颖而出,成功上榜,而张眺却遗憾地未能被录取。
得知这一结果后,父亲没有丝毫犹豫,立即向校长林风眠先生强烈推荐张眺。林校长被父亲的真诚与善良所打动,决定破例录取张眺,使这段珍贵的师生情谊得以在美丽的校园内延续。
而父亲能够顺利考入杭州美术学院,同样离不开林风眠先生对艺术新人的慈爱与支持。在林校长的引领下,杭州美术学院成为了那个时代中国艺术学子的摇篮,为他们开启了一扇通往开放、多元艺术世界的大门。
在这里,父亲与同学们不仅有机会深入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,还能接触到法国印象派、后期印象派、俄罗斯巡回画派、德国表现主义等多种艺术流派。这些丰富的艺术资源极大地拓宽了他们的视野,也给予了他们自主选择艺术道路的自由与勇气。
杭州美术学院无疑是父亲艺术生涯和人生旅程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。在这里,他接受了全面的艺术教育,获得了无尽的灵感启迪,为他日后的艺术成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同时,他也被林风眠校长大气、深邃、纯净的艺术追求和诚挚的为人所深深感动,这些经历都成为了他心中宝贵的财富。
某天,展厅内迎来了一位特别的访客——徐悲鸿先生,他携同几位海外友人一同前来。当他们的目光落在父亲的作品上时,无不流露出深深的喜爱之情。徐悲鸿先生更是对父亲的作品赞不绝口,随即向工作人员表达了想要结识这位杰出画家的愿望。
在工作人员的引荐下,父亲有幸与徐悲鸿先生会面。两位艺术大师一见如故,相谈甚欢。为了表达对父亲作品的赞赏与认可,徐悲鸿先生慷慨地提出用自己的一幅精彩绝伦的《猫》画,与父亲的一幅作品进行互换。
徐悲鸿先生说道:“我把你介绍给齐白石、黄宾虹两位大师,这是非常难得的机缘。” 因此,父亲最终选择了北京。
父亲曾回忆道:“在我四十岁那年,我意识到,若不向齐白石、黄宾虹这样的绘画巨匠学习,我们将失去与历史的连接,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。” 正是在这段时期,父亲与徐悲鸿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
1947年,在徐悲鸿先生的引荐下,父亲踏上了北平的土地,并有幸拜齐白石和黄宾虹为师。
那年春天,父亲带着自己的作品拜访齐白石大师。彼时,齐白石先生已是画坛泰斗,每日接待众多访客。父亲将自己的作品一一展示给齐老先生。看到父亲的作品,齐白石老人惊讶地从画桌前站起,与父亲兴致勃勃地交谈起来。 在那次会面中,父亲坦诚表达了拜师学艺的渴望,齐老先生欣然接受,令父亲激动不已。
然而,这一推迟却让齐白石老人心生不悦。他向儿子齐子如询问:“你去问问李可染,他之前提到的拜师之事,是否还作数?”齐子如迅速将老人的疑虑转达给了父亲。
得知此事后,父亲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,随齐子如赶往齐白石老人的住处。在齐子如的陪同下,父亲恭敬地行了磕头拜师之礼,终于成为了齐白石老人的弟子。
此后,父亲开始为白石老人理纸、习画,并时常与母亲一同前去拜见老人。在相处的日子里,齐白石老人对父亲给予了深切的关怀与指导。
有一天,老人拿着一个纸包送给父亲,并神秘地说:“我给你刻了一块图章,你回去再打开看。”父亲回到家中,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,发现是一块刻着“李”字的图章,而“李”字旁边还巧妙地嵌入了一个小圆圈。
后来,父亲好奇地问白石老人这个小圆圈的含义。老人幽默地笑道:“你身边佩有一颗珍珠啊!”原来,这个小圆圈是为了纪念父亲的妻子——名字中带着“佩珠”的母亲。
时光荏苒,转眼间到了1957年,齐白石老人已是93岁高龄。一天,父亲去看望老人,临别时,老人叫住了他:“可染,等一等,我有东西给你。”说着,老人打开柜子,拿出一盒珍贵的西洋红印泥,对父亲说:“你拿去吧!这是最好的印泥。”
白石老人对后辈的教诲,不仅仅是技艺上的传授,更是情感与精神的传承。他对父亲的亲自指导和关怀,让这份深情和艺术的执着如同烙印一般,深深地铭刻在父亲的心中,影响了他的一生。
在纪念齐白石诞辰120周年的时候,父亲满怀深情地书写了“游子旧都拜国手,学童白发感恩师”,表达了他对恩师的深深怀念和感激之情。这份情感,不仅是对白石老人的致敬,也是对所有在艺术道路上给予他指导和关怀的师友们的感激。
如今,光阴似箭,弹指一挥间,今年已是父亲诞辰114周年。回望他的一生,我想父亲和他的师友们一样,都是普通的中国人,但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何为实实在在、有爱有情感的人。他们用自己的人生回应着那个时代,不懈地做着他们想做的和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。这种精神,正是父亲和他们那一辈的师友们在艺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灵魂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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